第三章 同窗共砚-《秦时明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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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「什么小鸟名字?是大鹏鸟的名字!」伏念与后院听得众人吵闹不休,早已从屋中走出,只是众孩童争看招架,竟然谁也没注意到先生就在背后。

    孩童们这下见到先生,个个七嘴八舌忙着分辨自己没做坏事,说了个语无伦次。最后还是刘毕把经过告诉了伏念,伏念点头道:「原来如此。我看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,这样吧,你们一人带一盘桌上的菜回家吃去。」喊同门见先生非但不责骂,还可带着美味的菜肴回家,个个高高兴兴地离去,只留下荆天明、项羽和小乞丐三人在院中。伏念也不说谁是谁非,只是问荆天明:「刚才你动手打人是为别人出气呢,还是为自己出气呢?」又规劝项羽:「你看一个人可不能看他身上穿的衣服,而是要看他的心,知道吗?」

    伏念走到小乞丐身边蹲下,笑嘻嘻的说道:「阿月,你也真厉害,才这么一会儿就能找到那这么多狗屎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心想,原来这天天都来旁听的小乞丐叫做阿月。又听伏念说道:「不过,阿月呀,你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。我要你背的书会背了不会?」

    小乞丐阿月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鼻涕,抬脸背诵道:「……老寡孤独残废者皆有所养,男有粪,女有钱。活恶于弃其地也,不必藏于己;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必为己……」荆天明听得阿月朗声背诵,又好像是伏念借阿月之口提醒自己,一味执着于自己的问题到底是对,还是不对?

    伏念呵呵一笑说:「看得出来阿月有用功,很好。不过难道男人个个而挑大粪、女子人人都有钱,就天下大同了吗?是男有‘分’、女有‘归’,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复习,明天上课再背给先生听。」项羽守责在旁已是满肚子不高兴,这时见到先生对这小乞丐说话和颜悦色,忿忿插口说道:「他又没有付钱,凭什么跟我一块儿上学?」

    伏念暗吃一惊,看了项羽一眼,这才对他说道:「君子不器,有教无类。懂了吗?」

    隔天,伏念便在课室内为阿月备下一副桌椅,从此阿月便正式成为木桐书院的一员。贵族子弟项羽和小乞丐阿月两人相处自是水火不能相容,上课斗下课吵,班长刘毕每每好心试图居中调停,不是被项羽破口大骂「流鼻涕没义气」就是被阿月嘲笑「流鼻涕没骨气」,两人轮番上阵说话激得刘毕忽然间「有了志气」请出伏念,往往落得个大家都被处罚的下场。

    荆天明那日在学校施展了武功之后,虽然赢得某一些孩童的敬佩与仰慕,但更多的人则是对他感到惧怕。荆天明依旧不喜与众人嬉笑,沉默寡言,独来独往,敢跟他说话的孩子也越来越少,荆天明毫不在乎,唯独对小乞丐阿月的好奇心是与日俱增,但除了阿月是个孤儿之外,其他细节也是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他每日天才朦胧亮便起床练武,之后到学堂上课,中午回家小憩片刻,直到傍晚时分在盖聂的指示下盘腿打坐,调息吐纳修息内功心法之后方才休息。往往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,每天过得虽然充实,时间长了却也渐感寂寞。

    这一日,荆天明看见阿月又如同以往,下了课后便一溜烟地悄悄跑走,心中一动,便尾随在阿月身后。

    阿月走过三条街,转过两个巷子,便来到淮阴城中最热闹的市集里,他选好地方站定之后便在左右张望,似乎怕被谁发现似的,荆天明连忙躲进喜来客栈檐下柱子后面,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。

    只见阿月散开头发,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破陶碗端着,专心地观察着街上的来往行人。忽然快步走向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大胖子前面,「嗯」地一声,朝对方递出自己的小破碗要钱。那大胖子皱了皱眉头,出手推开,便要继续往前走,阿月却不依不挠,又立刻挡住人家,毫不气馁,固执的抬头望着胖子。

    阿月发出更大的声音:「嗯!」硬是将小破碗抵上了那人泽厚的胖肚子。

    大胖子呵斥着:「小叫化敢挡路?你找死!」一把就将还是孩子的阿月用力推倒在地,拍拍肚皮走了。阿月显然习以为常,只是立即站了起来,又专心的望着街上行人寻找下一个猎物。没多久又相中一位年轻少妇,那少妇嫌阿月浑身脏臭想要闪开,阿月硬是「嗯,嗯,嗯!」地将破碗往少妇身上推去,急得那少妇连声说道:「别,别,别过来。」一面连忙掏出铜板往小破碗里头扔去。

    花了好大功夫,方才要到一个铜板,阿月摇晃破碗,让那枚铜板在碗里叮当作响。荆天明躲在柱子后面偷瞧着;心中好像有一大团东西堵住了自己的胸口、便转头飞奔回家。

    阿月继续站在街上乞讨,大半个时辰过去,小破碗里头才又多加了一枚铜板,阵阵菜肴的香气不断从喜来客栈飘出,阿月饿得要命却不愿意进去乞讨些饭菜。他搓了搓鼻子,深吸口气把肚皮在缩紧一点,看都不看喜来客栈一眼,只是将碗里的两个铜板摇得更响了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,阿月已经很习惯了。

    荆天明从刚才跑走的方向又飞奔而来,手里抓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,满脸兴奋,一口气跑到阿月身后站定。原来他见阿月在路上乞讨,心中不忍,边冲回家跟盖兰要了包子想给阿月,他连气都还没缓过来,便伸手拍了拍阿月的肩膀。

    阿月一转头,忽然见到课堂里的同学,先是愣住,随即马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瞪着荆天明,立刻又像是万般无奈似的耸了耸肩,旋即轻松起来,诸多表情变化似乎在瞬间之间都在那张污脏的小脸上头**了,荆天明瞧着只觉分外有趣。

    只听阿月毫不客气地问道:「荆天明,你在这干嘛?」

    「这包子,」荆天明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,便觉没那么喘了,将包子递到阿月面前说道:「这包子给你。」

    阿月从来没见过这么大、这么胖、又白又香的热包子。他盯着包子,嘴巴不知不觉的打开好像口水随时都会滴出来似的,隔了半晌又忽然抬眼直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荆天明,斩钉截铁地说道:「我—不—要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完全傻住了,隔了一会儿才问道:「不要?为什么不要?」

    阿月耸耸肩,骄傲说道:「你想得可美,我才不要人家施舍给我。」

    这人明明站在大街上跟人要钱,现在却又说什么不要别人施舍,荆天明听得莫名其妙,伸手指指小破碗里头的两个铜板,问道:「那……这是什么?」

    阿月毫不犹豫答道:「这是我要来的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被搞得更糊涂,抓抓头问道:「那,那不是……是……一样的吗?」

    「那……太不一样了!这铜板是我自己辛苦工作赚来的。」阿月理直气壮地对荆天明说、「更何况那些给我钱的人,没半个人是因为同情我才施舍的。懂了吗?」最后这「懂了吗」三个字,阿月却是模仿着伏念的口吻说的,脸上也显出一副先生教导学生的样子,把荆天明训得是知其然,不知其所以然。

    荆天明讷讷回道:「懂……懂了……」其实他还是没有搞清阿月那套歪理,只是觉得既然阿月这么说了,就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
    荆天明心想:「那这包子就没用了。」他低头看看手中的包子,又望了望阿月,他那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圆,滴溜水亮,眼光中尽是肯定。荆天明只好说道:「那……那我……那……那好吧。」说完有点失望地我、转过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阿月瞧荆天明平时在学堂里一副有问必答的聪明相,兼之行为又疏冷孤僻,总以为这小子自命清高,难以亲近,他心里头早已将荆天明曾帮过自己一把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。这时见荆天明行为言语间竟显得有些笨拙,性子居然还颇为鲁直,倒也不禁觉得好玩了起来,突然开口喊道:「等一下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闻声站住脚步,回头不解地望着阿月。

    阿月用下巴朝荆天明手中的包子点了点,问道:「说,你这包子哪来的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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