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死生不悖-《秦时明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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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果然不出他所料,护城河填平的第二天,秦军大营战鼓擂动,秦军便如黑云般涌到,什么投石器、云梯车、火龙队、登城巨弩一样不缺,全都轮番兵临城下,显是企图以车轮战的方式夺取桂陵。白芊红虽然厉害,路枕浪却也不是省油的灯。他毫不惊慌,指挥若定,以高石然为首,荆天明、项羽、刘毕、花升将、谈直却等年轻子弟为辅组成一队,专责冲进秦军阵营,破坏投石器械、阻止火龙队放火;苍松派杨隼、萧星度两人则带领着辛屈节、陆元鼎、李诫等轻功佳的武林人士,另组一队专责应付云梯车与登城巨弩;端木敬德与杨宽文则负责带领儒墨两家子弟,在八座箭楼中日夜不停的朝下射箭;路枕浪与盖聂、赵楠阳、朱岐几位轮番亲率齐兵乡勇或保卫城门、或出城与秦军接战;方更泪、杜令飞,张京房三人则率领着由农民组成的护卫队,以苦练半年有余的甩手箭阵势保护城头,这一支高石然原不看好的杂牌军,此时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,有时竟硬是逼得秦军无法走近城墙一丈之内。这一仗足足打了四天,直到桂陵城外秦**士尸首狼籍,再无立足之地,白芊红方才鸣金收兵。

    众豪侠得胜回城,都是大喜若狂,人人沾沾自满,都道自己赢了夏姬白芊红。更有人细数时间言道再过七十九日,便能欣赏白芊红城外自刎的模样,听者无不放声大笑。当日,路枕浪颁下将令,将居民将士大抵分为甲、乙、丙三拨,以鼓声为号,擂鼓三通意表一队接阵,两队休息;鼓交六响,则两队接阵、一队休息;但若战鼓连击一十二响,则表情况紧急,三队人马无论身在何处皆当出战迎敌。路枕浪颁拨已定,人人都是谨遵将令,该署守的署守、该休息的各自散去,群豪虽各有门派之分,到了这个时候却俨然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。

    这日上午,荆天明听得城头上战鼓三通隆隆作响,知道尚且轮不到自己署守,便起得晚了一些。当他准备妥当要出门时,却见家门外站着刘毕、项羽,两人皆是一脸尴尬、面色微红。自从策划暗杀白芊红以来,荆天明便很少瞧见项羽、刘毕两人在一块儿厮混,今日见他们联袂来寻自己,心中着实有说不出的高兴。

    「大伙儿都是好兄弟,」荆天明一手一个拉住了他们,开心的道:「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,啊?你们干么都不说话?」「这个……」刘毕嗫嚅道。「你……小心……后面……」项羽也鼓嘴弄舌怪模怪样的道,边说还边向自己身后乱指乱戳。「啊?你后头有什么?」荆天明弄不清楚这两人搞什么玄虚,便探头向项羽身后看去。只见高月两手插腰生气的大声喊道:「有什么?有姑娘我!」

    「阿月!」荆天明见到原来是高月躲在项羽身后,顿时也是一声惨叫:「不会吧?你气还没有消吗?」「消了才怪哪。」刘毕嘟囔道。「都骂了半个月了,我耳朵都快长茧了。」项羽也道。原来打从那日伏击失败回来,刘毕、荆天明两人虽说躲过了路枕浪与师父们的责罚,却避不开高月的大发雷霆。高月先是找上了刘毕,将他狗血淋头骂了整整七日,后来又抓来项羽,又骂又打的又过了七日,如今半个月过去,高月今日索性将两人踢到荆天明面前,要将三人凑在一块儿骂。

    这半个月来,荆天明挨她的骂可比刘毕和项羽两人加起来还多。此时但见高月俏脸含霜,一手插腰,另一手劈头指脸的又骂了起来,先骂荆天明居然连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都没让她知道,再骂项羽没义气,又骂刘毕竟拉着好友一块儿送命。高月本是口齿伶俐,加上又练习了足足半个月,这一骂将下来更有如滔滔江水,难罢难休。三个少年脸上虽都摆出一副「不耐烦」的模样,心中却都对高月满怀愧疚。因为他们心知普天之下,高月只有他们这三个朋友,两个竟瞒着她去犯险,弄得差点连命都没了,另一个却知情不报,这教她如何不气?如何不难过?

    高月正骂间,却听战鼓声从城中各传点隆隆响起,一声又是一声、一声又是一声,竟是个没完没了。高月一愣,登时闭嘴细听。「十二通鼓声!」项羽当先叫了出来,「必是秦军大举来袭,我先走了。」项羽边跑边回头对高月喊道:「你放心。待会打仗我若没死,一定回来继续听。」刘毕听得战鼓也道:「情况不妙,只怕兄弟们在等我了,我要先回官廨。」说着边跑。跑出几步,刘毕回头瞧见高月两眼通红、要哭不哭的模样,也想对她说点什么安慰的话,但是战鼓声声都如同敲在自己的心上,最终刘毕还是什么都没说,掉头便冲往西官廨去了。荆天明耳中听得鼓交十二声响,下意识的捂住了青霜剑。但见自己面前的高月双鬓下冷汗直流,呼吸渐急,似是害怕已极的模样,便柔声道:「阿月!这是打仗。不过……我们……我们一定会回来的,啊?」

    高月也不回答,只是睁睁地望着荆天明。

    「你放心。我们绝不会抛下你,让你一个人孤伶伶的。」荆天明见她不语,又补上一句,但高月仍是不说话。荆天明凝视着高月,越瞧越不对劲,「阿月?」高月见荆天明就是不走,便从咬紧的牙关之间,努力地迸出一句话来,却只是短短一句:「走开!」原来刚才十二通战鼓敲响,高月心中顿时领悟到自己现在虽能骂这三人,却难保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尚有命在。她体内的十二奇毒最怕情绪起伏不定,是以月神乌断始终保持着不哭不笑的活死人模样。高月自从紫语假冒自己的身份,与马少嬅日夜相依之后,便时时毒发,一次比一次厉害。她刚才心中一酸,立即便又牵动了体内剧毒发作。她本想支撑到三人走开,哪知项羽、刘毕、荆天明个个心疼自己,谁也不肯立刻离去。高月再也支持不住,「走开」两个字一出口,体内原本就不畅的真气再这么一泄,双脚便再也不听使唤,硬是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「阿月!」荆天明见高月软倒,惊慌叫道:「你怎么了?」

    「天明哥。」高月其实已欲昏厥,但她害怕这么一昏过去,便从此再也见不到新上任了,便紧紧握住了荆天明伸过来的手,硬撑到:「对……对……对不起。只怕……我不能守……约,要……要……先走一步了。」这两句话一说完,她双眼一黑,顿时人事不知。

    「阿月?阿月!阿月……」荆天明迭声惨叫,但高月却是一句也听不见了。荆天明抱起了她,耳听得壮阔的战鼓声,从缓至急,由急又渐渐变得无声。荆天明朝西门的方向望了一望,将心一横,转头将高月抱回了家中。

    看到不省人事的高月,连盖兰也慌了手脚,连忙奔进奔出照料起来。只是无论盖兰怎么照顾,对高月都无有帮助。「这……」盖兰瞧着高月的模样,害怕的说道:「怎么看起来是她体内的十二奇毒又发作了?」荆天明没有回答,只是痛苦的点点头。「那可怎么办才好?」盖兰证实了自己心中疑惑,大惊失色道:「此时端木姑娘又不在城中。怎么办?怎么办?」荆天明虽知盖兰乃是一片好心,还是忍不住对盖兰大吼大叫:「你问我、我问谁?我……我……你……你出去!你滚出去!滚啊!」他边吼边把盖兰推出房外,只留下自己陪伴高月。

    荆天明瞧着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高月,脑海中思绪翻飞:「傻瓜,快想、快想想怎样才能救她?」无奈脑中竟如石块,一个主意也无。荆天明拉起高月的手,哭了起来,对昏迷的高月道:「阿月!阿月!你醒醒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?该怎么办?」此时房中再无他人,荆天明终能毫无掩饰的放声大哭:「为什么?为什么你毒发了却还要瞒着我?」荆天明回想上次高月来跟自己练功,练到一半也是突然间便沉默不语,休息了好一会儿后,才又开口跟自己抱怨乌断教授的杳冥掌怪怪的。当时自己不疑有他,此时想起来方知那时高月必定也是体内毒性发作,只是百般瞒住自己罢了。

    「杳冥掌怪怪的。哈哈!这招‘长路渺渺’狗屁不通,什么足少阴经、什么九宫数,去去去。不练还好,越练脚就越麻。」那时高月半开玩笑的抱怨声,又在荆天明脑中响起。「对了!那杳冥掌法既是乌断创来散毒用的。或许有效也说不定。」

    「不对。杳冥掌若是有用,阿月练得那么勤快,又怎会倒下?」刚刚燃起来的一线希望,又被浇熄了。荆天明左思右想,最后终于决定仿效高月幼时中毒,端木蓉、盖聂联手为她治伤的方式姑且一试。哪知他正伸手探向高月下腹大赫穴时,窗外竟传来姜婆婆的破锣声,怒道:「臭小子,对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想干什么?」

    原来姜婆婆在食棚中不见高月,心中挂记,特意寻来。姜婆婆不待人请,边说便自己推开窗户翻了进来,正想一拐杖打在他头上时,荆天明却宛如见了救星般的朝她喊道:「婆婆!求求你救救阿月。」姜婆婆一愣,这一怪才没打下去。

    姜婆婆见高月躺在床上,面色如土、呼吸渐短,也知不好。此时她心中早已认定高月便是马家的骨血,也不啰嗦,急问:「你快说,怎么救?」「请婆婆施展内功,」荆天明想起姜婆婆内功深厚,又多了几分把握,头脑也顿时清醒不少,便振振有词的道:「顺着冲脉而下撞开阿月的足少阴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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