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一改故辙-《秦时明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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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荆天明再瞧了盖聂的面容好一会儿,又磕上三个响头,这才蹒跚起身,和辛雁雁二人合力将盖聂的尸体掩埋安葬。

    便在此时,远方忽有一人走来,竟是墨家钜子方更泪独自去而复返。

    荆天明和辛雁雁狐疑地对看了一眼,二人迎上前去,那方更泪走到荆天明面前,正色说道:「荆兄弟,我不能久留,此番特意折返回来,实有要紧事必须尽速相告。」他看了辛雁雁一眼,拉起荆天明步至旁处,低声又道:「荆兄弟可记得八年前,盖兰女侠毒发身亡一事?」

    荆天明不知何以方更泪重提此事,心中惴惴,点了点头,又听得方更泪续道:「当时高月姑娘以毒掌将儒家弟子江昭泰当场毙命,众人因此而信了那紫语的片面之言,指称高月姑娘乃是杀害盖女侠的凶手,但事后路大钜子与我一番讨论,荆兄弟,当时那名儒家弟子的死状,和盖女侠看似雷同,实是大相径庭。那名儒家弟子死前浑身剧痒不堪,在地上挣扎打滚不已,十指皆有黑血渗流而出,但身体肤色却没有任何异常。荆兄弟,你可还记得盖女侠的死状?」他一句一句说得快速,荆天明越听越惊,盖兰的死状历历在目,他八年来从未有一刻淡忘,当下颤声回道:「我当年在小屋内发现兰姑姑的时候,她已然断气多时,脸成青紫之色,端坐在桌旁,像是连挣扎都来不及有过一般。」方更泪听了更加印证心中多年来的疑虑,沉声说道:「荆兄弟,盖女侠虽是被毒所害,却并非毙命于高月姑娘的毒掌之下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摇了摇头,喃喃说道:「怎么会?怎么会?那……那会是谁?」

    方更泪沉吟了一会儿,道:「我也无法确定,只能告诉你,当时一口咬定亲眼见到高月害死盖女侠的紫语显然有诈,我们当年所欲擒拿的鬼谷少女奸细,定是紫语无疑,只是我多年来未曾有过其他确凿证据,她又已嫁为儒家掌教夫人……还有……」方更泪迟疑了一下,终于还是决定说出,「还有赵掌门当时见那儒家弟子毒发身亡,立时便出言提醒,阻止旁人碰触。但在发现盖女侠死时,赵大侠却亲手查验兰姑娘尸首,分明不怕因此沾毒。换言之,他早知道二人中的毒实非同一种毒,凶手各异,但他当时却没有说出,任凭那紫语诬陷高月姑娘。那时,我家钜子路枕浪便已瞧出端倪,只是赵大侠是何许人也,没有真凭实据,这话又哪敢轻易说出?若非兄弟今日大展神威,救了儒家人等,我也不会对你说出。荆兄弟,你好自为之,在下告辞了。」

    这消息实在来得太过突然,荆天明脑中像是有千万只蜜蜂飞转似地,嗡嗡作响,忽听得辛雁雁步至身旁出声相唤,他看向辛雁雁,口中喃喃说道:「她叫我要相信她……她那时候一直叫我要相信她……但我却没有……她明明叫我要相信她的……」

    辛雁雁不知荆天明在说什么,担心他是因为盖聂之死而有些犯傻,轻声问道:「荆大哥,他是谁?你误会谁了?」却见荆天明的脸上竟泛起了笑意,那笑容越来越大,越来越开心,他两手紧紧抓着辛雁雁的臂膀大声说道:「阿月!阿月!阿月没有害死兰姑姑!她是无辜的!哈哈哈哈!哈哈哈哈哈哈!」

    辛雁雁被吓了一跳,见荆天明笑得如此欢快,不禁怀疑他疯了,忧心忡忡地道:「荆大哥,你看清楚了,我是雁儿,不是阿月。阿月是谁?她便是那个高月姑娘吗?」荆天明放开了辛雁雁,大笑回道:「就是她!她就是阿月!阿月没有害死兰姑姑!」他口中反覆着同一句话,笑了许久渐渐安静下来,神色转为半是忧急、半是惶愧。荆天明沉思片刻,摇了摇头,道:「阿月没有害死兰姑姑……我……我可以见她了,我又可以见她了!有人想要害死阿月……她在哪里?我……得赶紧找到她,我得跟她道歉,求她原谅我。」荆天明口中兀自喃喃自语,脚下已不知不觉地迈开了步伐,辛雁雁跟在旁边连连唤道:「荆大哥?你还好吧?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吓着我了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边走边道:「雁儿,你独自一人并不安全,我这便立刻送你回咸阳城内,你好好待在你陆师哥他们身边,我另有要事,一刻拖延不得,进城之后,你我便就此别过了。」

    辛雁雁听了住口不语。她心中虽甚为不舍,却委实没有理由再硬跟着荆天明,二人各自思潮起伏,一路无话。如此行过四五里路,辛雁雁眼看荆天明脚下步履又快又急,真恨不得老天爷能忽然搬来一座山挡在他们面前,停止这份加速分离的脚步。

    谁知才这么想着,前方几棵大树底下,居然便出现了一排人墙挡在道路中央,荆天明也不以为意,口中喊声:「劳驾,借光借光!」脚下不停,便要穿了过去。但那排人墙却动也不动,像是刻意挡在荆天明面前似地。

    这一排人墙高高低低,竟有数十人之多,只是年纪都轻得很,全是些少男少女、男童、女童。年纪最小的才不过七八岁,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五六岁,高矮胖瘦尽皆有之,个个生得面色红润,身上衣裳无有一同,深深浅浅,一眼望去让人目不暇给,黄有鹅黄、鲜黄、土黄、金黄;绿有翠绿、粉绿、嫩绿、深绿;蓝可以浓得像黑,也可以淡得宛如净白;紫有那璨若夜空灯火的紫,也有清丽如夕暮薄晕的紫。数十人竟便有数十种不同颜色,参差地站成了一排缤纷。

    荆天明眼尖,在这一团色彩之中认出了白黄红绿四个小男童。心中暗道:「好呀,原来怪娃儿还不止四个。莫非他们都是神都九宫的门人?这可真奇了。蓉姑姑一生钟爱医术,个性何其孤僻,怎能容忍这么多门人在她身旁打转?但那四小童又说,神都九宫的掌门人并非毛裘。看来这里头大有古怪。我得小心点儿才是。」荆天明悄悄将辛雁雁拉到身后护住,这才按照武林规矩,恭恭敬敬地拱手抱拳道:「在下荆天明,何敢劳动神都九宫的诸位在此等候?」

    「你倒知道我们是神都九宫的人。」一名身穿淡紫衣裳的十五岁少女皱眉道:「谁说我们在这儿等你啦?我们等的不是你,是你身后那位……」

    「八卦门掌门人辛屈节的女儿辛雁雁。」那绿衣小男童又连珠炮似地背诵了一遍。那淡紫衣衫的少女眉头锁得更紧了,她轻轻斥道:「绿儿,别胡闹,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。」那绿衣小童被她一骂,赶紧缩回白衣小童身后,再不敢说话了。

    「你们找辛姑娘干么?」荆天明警戒地问道。

    「我说这位荆公子,」那淡紫衣衫的少女尖声问道:「我是来找辛姑娘,又不是找你,你在这儿啰嗦个什么劲儿?你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,要你来强出头。真是羞也不羞?」

    「怎么不行?」辛雁雁听那淡紫衣衫的少女这么说,便从荆天明身后探出头来,言道:「这位荆公子是……」

    「这位荆公子,乃是你的……」辛雁雁话才说到一半,一个姑娘从那道彩色的人墙后头走了出来,替她说道:「乃是你的夫婿、相公,你是他的贱内、拙荆,抛也抛不掉的大包袱。又特爱喝醋。这些我在滨飞楼都已经听过了。」

    「你……你是谁?」辛雁雁惊道,「为什么会知道这些?」

    「你问她?」那淡紫衣衫的少女笑道:「她便是我神都九宫的宫主。荆公子,还不上前见过我家宫主。」荆天明打从那位姑娘走出来,便一直呆望着她,像是忽然不会说话了似地,这时听那紫衫少女的介绍,犹是一脸茫然,「你……你便是神都九宫的宫主?」

    辛雁雁也不敢相信,这所谓的神都九宫宫主,原来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,生得貌美绝伦,娇美无瑕。她底下门人各个穿得光鲜亮丽,她自己却打扮得极是简朴。一身陈旧布衫黄扑扑地,长发随意挽了个松髻垂至腰间,从头至脚除了那一对象征神都九宫掌门人的信物耳环之外,再毫无半点珠环钗饰,越发显得她清逸出尘的绝丽姿容;黑发如云,面若凝脂,肤白胜雪,朱唇欲滴,举手投足纤若初霜,顾盼流转灵似仙霞,仿佛只须轻轻叹口气,便能教这大道上的尘土尽皆化作清晨露珠,碧水湖光。只见像是被人点了穴道,再也无法动弹的荆天明,终于开了口。荆天明不可置信地颤声说道:「神都九宫的宫主?是……你……高月。」

    【第六部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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