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兵者诡道-《剑名不奈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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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兵人丝会绞死灵脉,他全身的灵脉几乎都碎成片了……”“医宗大人现在怎么办?!”“把还生丹化水灌进去,不要停!”“脉搏如何?脉搏开始恢复了吗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此起彼伏的人声好似很近,又忽而变得很远,渐渐消失在了混沌的意识深处。

    宫惟竭力睁大眼睛,恍惚间他似乎变得很小,连用双脚站立都没有学会,只能战战兢兢地把身体蜷缩起来,伏在水雾朦胧的桃林深处。他右瞳是血一样鲜艳浓烈的绯红,看见那个叫应恺的人半蹲在自己面前,伸手耐心地拍抚自己的发顶;随即视线一转,又看见另一名冷漠而俊美的年轻男子抱剑站在不远处,投来审视的目光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在看到那男子的同一瞬间,贯彻心脏的剧痛陡然从他左胸腔升起,与生俱来的巨大悲伤和喜悦亦如洪流般吞没了全部意识。

    紧接着脑海深处有个清晰的声音,自然而然浮现出来——

    那就是徐霜策。

    我必须要杀掉的徐霜策。

    “别怕,你躲在桃林里多久了?想不想出去?”“他在观察我们。他在学怎么当人。”……

    徐霜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,长得也真好看啊,宫惟在左心的疼痛中断断续续地心想。

    我好喜欢他,我能待在他身边不走吗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带他去医宗请穆兄看看吧。”两人一番争论后,应恺终于做了决定,微笑着向他伸出手,友善地问:“我带你出去好吗?”

    梦境在这一刻突然停滞。

    宫惟睁大眼睛,望着自己面前应恺的掌心。

    冥冥中他已经想起了事情接下来是怎么发展的——他眼巴巴看着无动于衷的徐霜策,终于胆怯地握住了应恺的手,从此被带离沧阳山,在仙盟成立刑惩院;之后的数十年间恩怨纠缠、生离死别,直至升仙台上一剑贯心,再也没能回到这最初的桃花林中来。

    如果这次从一开始就偏离既定的轨道,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?

    一股发自本能的、强烈的冲动从内心深处陡然升起。

    在那不知不觉间,剧痛的胸腔仿佛涨满了不曾有过的勇气,宫惟强迫自己扭头转向另一侧,向那个居高临下、眼神疏远的男子竭力张开双手:

    “要……要抱……”

    他太小了,还没学会说人的话。他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悲伤,但不知道为什么。

    他只能磕磕绊绊发出带着哽咽的声音,徒劳地重复:“要抱……”

    梦境陡然转变。

    下一刻他像落鸟般从高空摔了下去,但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恐惧,便落进了一个充满白檀气息的怀抱中。有人紧紧地、安全地保护着他,还在鬓发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。

    “你不会死的,”那人低沉的声音说。

    “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·

    “灵脉暂时只能修补到这个地步,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    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指尖凝聚着细丝般的幽幽紫光,从宫惟眉心间收回手。

    他生得一脸斯文俊秀,一身仙风道骨,雪青色蝉翼纱袍腰间缀挂的却不是玉佩,而是一把淡白金铸的小刀,形状弯细颇似柳叶。这人只要闭上嘴,那通身的气派可称是出尘脱俗,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:“啧啧啧,多亏他命好遇到我堂堂医宗大人亲自出手,否则这么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小东西,又碰上钜宗手里最毒最狠的兵人丝,早就啧啧啧……”

    此人正是当世三宗之一,金船医宗穆夺朱。

    床榻上宫惟蜷缩侧卧着,双眼紧闭面容苍白,神情似乎非常不安。他两手紧紧抱着徐霜策一只手不放,徐霜策也就这么垂手站着没动,问:“他为何这样?”

    穆夺朱正色道:“此乃昏迷中亦不忘尊师重道之故。”

    徐霜策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对视半晌,徐霜策那双生冷无情的黑眼睛直直盯在穆夺朱脸上,医宗很快就撑不住了:“好吧,其实是因为患者现在情况特殊,灵脉空虚至极,便会自发向身边灵力最为强大的人或事物依靠,好比饥寒交迫之人渴求热食一般。要解决也很简单,只需向患者气海灌注大量灵力即可,不过那样终究稍嫌缓慢。其实还有个更快见效的法子……”

    徐霜策道:“何法?”

    穆夺朱眨眨眼睛,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,肃容郑重道:

    “双修。”

    房间安静得吓人,徐霜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,连眼珠子都不转。

    穆夺朱小碎步向屋外迅速平移,上半身稳稳当当纹丝不动,若无其事地微笑道:“徐宗主莫介意,我开玩笑的。不过话说回来,那天我仿佛听见门下弟子议论,说徐宗主在定仙陵外一剑惊人,为尽快解决事态不惜将各家前辈当场碎尸,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宗师。令人震惊的是徐宗主对爱徒的态度截然相反,十分的——嗯,怎么说呢?十分的怜惜弱小,爱重回护……”

    徐霜策垂于身侧的右手拇指在阴影中微微一动。

    穆夺朱瞬间闪出屋外,咣当一声重重关上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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