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二十三大唐暮色(二)-《簪中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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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所以,皇帝会不顾朝臣的阻拦,一意孤行为‘女’儿大肆营建,用最盛大的哀礼来寄托自己的哀思。

    所以,吕至元这个执拗窝囊的老人,会苦心孤诣谋杀所有伤害了自己‘女’儿的人,即使面临千刀万剐也未曾犹豫。

    而一个备受万千宠爱,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东西的公主,与一个际遇堪怜,却有人豁出一切珍爱的民‘女’,到底谁才会是比较幸福的一个呢?

    “不知道,我将来会不会也有个‘女’儿,我的‘女’儿又会是怎样。”李舒白望着在风中起起伏伏的荷叶荷

    黄梓瑕轻声说道:“世上宠爱儿‘女’的人很多,我想圣上肯定也会觉得,自己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呈现在了同昌公主的面前,他的‘女’儿一定会获得世上最幸福最圆满的人生……可惜他错了。”

    李舒白点头,若有所思道:“人人都觉得皇帝宠爱同昌公主如珠如宝,她的人生定无缺憾,可其实,谁看得出她千疮百孔的人生呢?”

    她的父亲对她极其宠溺,却从不知道她想要什么。她年幼时曾经被碎瓷片割伤手,于是便永远失去了玩具。他给她赏赐下无数的珍宝,却剥夺了她年少的快乐。

    她的母亲拿她作为自己的上位筹码,甚至在做下荒唐事时将她拉过来作为挡箭牌,遮掩自己与禹宣不可见人的秘密。却在她死后第一个考虑的,是杀光所有她身边人保守自己的秘密。

    她只因为球场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对她一笑,便选择了韦保衡作为自己的丈夫,可谁知他一边贪图着她带来的权利,一边‘迷’恋着另一个处处不如她的‘女’子。

    “所以,从未经历过正常人家生活的她,才会一次又一次与钱关索见面吧。也许她只有从他身上,才能得到一些自己永远缺失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早已被人遗忘的小瓷狗,从未经历过的世情,未曾感受过的平民父‘女’之情,让她忍不住一次次地与钱关索见面。因为她的一生中,从未见过这些。

    一个被困在金屋‘玉’柱之间的公主,没有任何人了解她荒芜贫瘠的内心。因为她的不快乐,所以她的父亲给她周围堆砌了更多珍宝,却不知‘女’儿需要的,也许只是街角坊间那一只小瓷狗。

    李舒白沉默许久,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,仿佛自言自语般说:“不知道,我将来又会是个怎么样的父亲。”

    黄梓瑕默然道:“最好……不要像皇上一样,极度爱宠着‘女’儿,却连她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因为碎瓷片曾割到‘女’儿的手指,他禁止一切瓷器出现在她的身边。可他却不懂得,有时候‘女’儿需要的,仅仅只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一个粗劣瓷狗,而不是他用金银珠‘玉’堆砌出来的府邸。

    “也不要像吕至元,沉默固执,不懂得如何呵护自己娇柔的‘女’儿,觉得男人‘露’出温柔是羞耻,一任自己粗暴的态度日复一日地伤害‘女’儿。

    “不要像钱关索那样的,在最艰难的时候,舍弃了‘女’儿,在境况好转的时候,又重新去寻找,以为还能和以前一样,却完全无视已经难以弥合的裂隙。”

    李舒白转头看她,问:“那么,你心目中的好父亲,是怎么样的呢?”

    黄梓瑕默然,想着自己年幼之时,在庭树之下偷偷望着她的那个人。那当着她的面假装不经意提起别人家的‘女’儿会给自己爹爹亲手做鞋的人,背地里,却对所有人夸耀说,我家这个‘女’儿,胜过人家十个儿子的,她的父亲。

    那是她的父亲,在她年少的时候,曾觉得自己的父亲普通平凡,一世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,她曾想,大约和别人家的父亲差不多吧。

    然而,时至今日,她终于还是湿了眼眶,对他说:“我见过的,天底下最好的父亲,是我自己的父亲。”

    李舒白低头望着她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他的心中,也想起在他十三岁时永远离去的那个人。他曾是他儿时巍峨伟岸的高山,他仿佛可以一世躲在那硕大无朋的羽翼庇佑之下,不见风雨。

    如今,他们都已经成为孤儿。

    在这个世界上,永远无法再依赖别人,只能自己一步步地走下去,无论前方是风雨,还是‘艳’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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