渴夏05-《藏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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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霎时抿住唇,仰脸看向他,话还没问出来,他就率先开了口。

    骆夏的表情挂着担忧,语气也隐隐地暴露了焦急,但声音依然镇定清朗,对向暖说:“我家里有点事要先走,等他们醒了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。”

    向暖一时没反应过来,只乖乖地点头答应: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白天司机会开车过来接你们。”他说完就迈着又快又急的大步往外走。

    向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,脚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走。

    骆夏突然想起来什么,一转身,向暖就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怀里。

    两个人都瞬间退开一步。

    向暖捂着被撞疼的额头,眼泛泪花,神志也因此清醒不少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喃喃道歉。

    骆夏只说:“钥匙我放这儿。”

    向暖咬着嘴唇点头,“嗯。”

    随后,放轻的关门声响起。

    这趟毕业旅行骆夏率先离开。

    向暖回到露台,看到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。

    而后,车子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野,连同他。

    等另外三个人陆陆续续醒来,向暖把骆夏提前走的事告诉了他们。

    几个人都没有心思再玩,气氛也没有再活络起来。

    谁也没提及骆夏说的家里有事到底是有什么事,但大家心里都很担心。

    向暖是自骆夏走的那一刻起就很不安。

    她感觉其他三个人大概和她一样。

    直到下午上车,余渡第一个忍不住,问了骆夏家里的司机,他们这才得知,是骆夏的爷爷生病住院了。

    坐在最后座的向暖听到余渡闷闷地嘀咕:“骆爷爷是骆夏最敬佩最爱戴的长辈了,他不担心才怪。”

    到了沈城要下车时,余渡问:“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骆爷爷啊?”

    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靳言洲开口道:“别了,万一打扰到更不好,还是等骆夏的消息吧。”

    邱橙点头同意:“靳言洲说的对,我们现在就先别过去打扰了。”

    自这天后,骆夏就没再有消息。

    一直到夏至那天。

    骆夏一大清早突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。

    【LX:我不去清大了,改出国读医,今天就走。】

    刚睡醒的向暖看到这条消息时,人傻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。

    向暖捧着手机来来回回地看他这句话,一个字一个字地抠。

    良久,她还是不敢相信,骆夏突然变了志愿。

    群里已经炸了锅,靳言洲问他为什么,骆夏说原因一两句解释不清。

    余渡就说,那见面。

    邱橙也追着骆夏问他是几点的飞机。

    骆夏既然告诉他们,就没打算偷偷离开。

    几个人约好机场见。

    向暖始终没有在群里说话。

    随后,她的房门被敲响,靳言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:“醒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声音紧绷的不像她的,向暖清了清嗓子,回:“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骆夏要出国,你换衣服出来,我们去机场。”靳言洲的声音冷沉。

    向暖的眉心皱了皱,强忍下眼泪,沉默了片刻,确定声音不会出纰漏,才答:“好。”

    向暖浑浑噩噩地洗漱换衣服,把那瓶千纸鹤装进粉色的双肩小背包里。

    然后就神思混沌地跟着靳言洲出了门。

    到了机场,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,全凭靳言洲带路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骆夏要出国读医的这件事太让向暖难以接受,她总觉得像在做梦,人也跟做梦一样,时不时就跟经过的路人相撞。

    靳言洲把她拉过来,没好气地说:“你不看路啊?”

    向暖被撞的肩膀疼,但又觉得有个地方比肩膀还要疼。

    他们找到骆夏时,余渡和邱橙也刚到。

    男生脚边放着一黑一蓝两个行李箱。

    他穿着白色短袖,搭配黑色背带裤,脑袋上还扣了顶黑色棒球帽。

    没有家人送,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其实是骆夏早在家里就和家人告了别,特意把这段时间留给了这几个朋友。

    余渡和邱橙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,骆夏全都毫无保留地回答。

    向暖和靳言洲没说话,就只听着。

    也是这时,向暖才从骆夏口中得知,那日他提前回家是因为他爷爷急性阑尾炎住院了。

    但由于老人对痛觉迟钝,送到医院时其实阑尾炎已经发作了有一段时间,导致腹腔感染,差点阑尾穿孔。

    虽然最后手术顺利,但让一家人心惊胆战了好久。

    而骆夏的奶奶也因为丈夫生病,急火攻心病倒了。

    好在现在也慢慢地在恢复健康。

    可这场经历让骆夏重新认真思索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。

    他不想沿着爷爷开辟出来的康庄大道往前走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他选择建筑系的话,以后必定前途平坦开阔。

    也明白这个时候突然放弃保送清大出国学医有多难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铁了心,决定走前路满是荆棘的道路。

    在跟家人商量过后,骆夏得到了家人的支持。

    随后骆家跟清大校方联系,说明了情况。

    最终取得了对方的理解,将他保送生的资格取消。

    至于为什么现在就要走。

    因为骆夏要提前去英国适应,提前进入学习。

    他们说了好多好多。

    向暖始终一声没吭。

    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粉色双肩包,手指揪着拉链,脑子里混乱不堪。

    也只有他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选择吧。

    明明可以按部就班轻轻松松地学习、毕业、工作,可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保送的资格,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。

    有这种勇气和资格的,也只有骆夏了。

    在骆夏要过安检时,余渡甚至抱着骆夏哭鼻子,任性地问能不能不走。

    邱橙也红了眼眶,声音哽咽地笑着说:“既然这样,那还有什么好说的,学姐支持你。你这么优秀,到哪里学什么肯定都能闯出一番天地。”

    骆夏笑道:“借你吉言。”

    轮到靳言洲,他走到骆夏面前,和骆夏紧紧地拥抱了下。

    什么也没说,就只抱了抱彼此。

    机场的广播在喊。

    骆夏说:“我得走了。”

    只有向暖从始至终没说一个字。

    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刻,向暖才突然喊住他:“骆夏!”

    重逢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却是在他再次要走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仰起脸,撞进他的眼眸中。

    向暖这才注意到,骆夏的眼是红的。

    但他依然笑着,笑容依旧干净明朗。

    她被他坦然的目光灼到,还是不争气地一瞬间就低敛下长睫,试图遮住眼里快要泛滥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她的嗓音微微泛哽,很轻地对他说。

    谢谢你,十二年前的今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,让我对今后漫长的人生有了些许期待。

    谢谢你,去年再一次闯入我的生活,让我高三这一年有了往前奔跑的动力,不断地提升着自己。

    谢谢你,如果不是你,向暖不会成为现在的向暖。

    机场嘈杂,广播在响,她的声音又小,骆夏没听清。

    他微微弯腰凑近:“嗯?”

    他还是这么温柔绅士。

    向暖难过的呜咽在这一刻差点冲破喉咙。

    她快速地眨着眼睛,勉强吞回眼泪,也极力想要将声线放稳,缓了缓才说:“祝你……前程似锦。”

    他轻笑,低声回她:“你也是。”

    向暖的眼睛再一次发热,眼尾染尽红晕,视线也变得模糊。

    他已经拉着行李箱转身往安检口走去,向暖死死地咬着嘴唇,耷拉着头根本不敢看他渐渐远去的背影。

    但她还是克制不住,抬起了头,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他修长挺括的背影在人流中还是那么惹眼。

    像一棵屹立的松柏,笔直挺拔。

    可再惹眼再好辨认,他还是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。

    悲哀的是,她连为他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,只能沉默地目送着他走远。

    向暖抱紧藏在书包里的玻璃瓶,几乎要将嘴唇咬破,才勉强遏制住要哭的冲动。

    对十八岁的向暖来说,青春里最大的遗憾,是她还没来得及勇敢,骆夏就再一次离开了她的世界。

    她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这天傍晚,向暖独自回了学校。

    她来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天台,一个人坐在长凳上,望着远处漂亮的粉蓝色天空发呆。

    夏天的风夹着热浪裹挟而来,可向暖却丝毫感受不到夏季存在的痕迹。

    明明他出国不是因为任何狗血误会,也没有不告而别。

    可偏偏就是这样,向暖心里才更难受,说不上来的难受。

    虽然没资格为他掉眼泪,但她还是没有稳住情绪哭了。

    很奇怪的,这次的风无法吹干眼睛,连脸颊都很潮湿。

    她像淋了一场滂沱大雨,心也跟着湿了一片。

    向暖恍然觉得在做梦。

    这一年的光景就像在梦里和他重逢了一场。

    现在梦醒了,他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2010年的这个夏天,对向暖来说,结束的意外的早。

    从学校回到家后,向暖把自己关进房间。

    她拿出同学录来,找到骆夏写的那一张。

    在他给她留的那句“前程似锦”下面,向暖提笔写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我偷偷把有你的夏天藏在我的每一天。”

    这样,我的每一天都是夏天,每一天都有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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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们在夏至遇见,又在夏至告别。

    希望下一次再见,我可以鲜活明亮地站在你面前,坦然自信地笑对你。

    骆夏,十八岁生日快乐。

    愿你我,前程似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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