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路-《情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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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可是,比我们年纪大的男人,大都已结婚了呀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问题,我又不打算与他们结婚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想法……我还是不能接受有家小的男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正因为你这么死脑筋,所以现在还长不大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允许我问一句,你们与有妻儿的男人鬼混,难道不感到有什么罪恶感吗?”

    也许是有了酒意,今晚真佐子的话十分尖锐。

    “什么罪恶感,有也罢无也罢,我们又没有夺人家男人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这男人的妻子、家庭却由此而变得不幸。”

    “这可是她们的事,我们可没什么关系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不负责任,与偷汉贼有什么两样?”

    “你这话,这话可……”

    恨不得堵住真佐子嘴巴似的,绘里生气地盯着真佐子的脸。真佐子也感到有些过分,便向着修子轻轻地点了下头:
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在说你什么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紧的……”

    修子苦笑地颔颔首。

    真佐子讲的应该是对的,谁也没有反驳的道理。但是人会喜欢上一个人也不是瞎说,世界上就是有着这种不合道理的道理,这要靠每个人的良知与道德修养来作出评判。

    修子深深地爱着远野,但这仅仅是与自己在一起时的远野。一旦离开自己,去公司上班,回家里与妻儿团聚,这时的远野便与修子没有关系了。这便是修子对远野应有的良知,也是她道德的准则。

    当然,这只是修子自己这么认为,周围人对她的看法就不会这样的了。不知内情的人,可能就会与真佐子一样认为修子是偷汉贼的。

    “确实,他是别的女人的丈夫。”

    “修子自己这么说,可不行呢。”

    绘里擎着酒盅,身子冲着修子,嚷道:

    “被人说成偷汉贼,可又不是你自己找上去的,是他来找你的呀。所以说,要说对不起妻子、家庭,应该是他自己考虑的事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,全部该由男人自己负责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说全部,是说不该全由女方负责,男人也有责任的。就是说,男人与女人间的问题,不是简单地责怪男人或女人,是双方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,从一开始便不应染指那种有家庭的男人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这大道理谁都懂得的。”

    绘里感到无法说服真佐子,深深地叹着气:

    “只有你也碰上个喜欢的、有家庭的男人,才会理解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当,我已再三说过,我不会喜欢有妇之夫的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知道,你一定能找到个望族人家的公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又是在挖苦我呀。”

    “哪敢呀,只是说你这么位保守的大家名门闺秀,应该门当户对才是呀。”

    确实,真佐子的父母,也希望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说我没有交男朋友的经历是吧?”

    “男女之论,各人由于经历不同,当然见解也会随之不同的。”

    绘里有些认真地将真佐子的话顶了回去。可这话也许真是今夜三人争论的结论呢!

    第二天,三人睡了个懒觉,又悠然地吃了早饭,才由真佐子开着车去了弘前。

    从真佐子家所在的黑石到弘前,大约十公里多一些。夜深人静时,开车过去十分钟便到,但现在还是放假的时候,加上赏樱花季节,所以汽车开了足足三十分钟才到。而且弘前城附近停车场又是满满的,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,又离弘前好长一段距离。

    “弘前樱花唯一的缺点,便是开在黄金周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真佐子说得不错,城里不但本地、东北各地的,连修子她们这样的东京游客也是到处可见。

    “可正因为黄金周时开花,我们才有空来观赏呀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,今天的人还是特别的多呢。”

    黄金周,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,通向弘前城去的道路上人满为患。

    弘前城是庆长十六年(1611年)由第二代津轻藩主信牧建造的古城。城里以天守阁为主的巽箭楼、艮箭楼、大城门、六角门等古迹,至今保存完好,是一座为数不多的古雅风格的古城。从城正面看去,迎面的是大城门,比城门更高的城墙上盖着瓦片,更显得威风凛凛。城门左右两端的城墙是雪白的灰泥粉墙,墙上有一个个凹口的枪口,显得威严、气壮。进门后便是樱花夹道的细石小径,沿着小径走去,经过南大门,便可到广场,广场上可一目了然天守阁的风姿。

    “哇,真雄伟呀!”

    三人一起叫了起来,仰望着君临于满院樱花之上的天守阁。

    不知什么缘故,修子仰望着城楼,除了一样壮丽、凝重的美之外,全身感到一种无从把握的高高在上的感觉。说出来有些害羞,这好像是被男人拥抱着,激烈地涌动时的感觉。这座城好像具备着一种男性的骚动似的魅力。

    “这城……”

    修子对着绘里想说又突然打住了话头。

    这城具有的男性般的魅力,说给对男人颇有经验的绘里听,也许她能理解,但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这话不妥当,便赶紧止住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呀……有没有像这城那样的男人呢?”

    修子改变了一下方式,问出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。真佐子马上接口:

    “像这城一样的男人?”

    “是呀,雄壮气派,毫无修饰,难道不像个男人吗?”

    仰望着城楼,修子禁不住想起了远野。他也正像这城楼,雄壮气派,但有时也有柔软的时候,看上去刚毅坚强,内里却蕴藏着脆弱的气质。

    “爱上男人,还不如爱上这城楼实在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我要的男人,也希望他似这城楼历经风雪雨霜,始终威风凛凛的。”

    修子嘴里这么喃喃地叹息着,心里感到不可思议,自己怎么会在此时此地产生这种联想呢!

    三人继续走,过了下乘桥,沿着石围墙登上了城楼中心。到了这里,周围的景色便尽收眼底了。

    “那是岩木山呢。”

    顺着真佐子手指的方向看去,岩木山上还积着雪,白皑皑的。盛开的樱花,苍绿的劲松,点点白雪,连绵的山峰,向人们展现出一幅津轻春光烂漫的景色。

    “太美了!这博大的自然怀抱中,能够一直在这里生活,该是……”

    绘里情不自禁地叫嚷着,向着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不想再回东京那嘈杂拥挤的地方了,真佐子,你干吗又到东京去呢?”

    绘里这么一问,真佐子却口气冷冷地说:

    “要喜欢,你就在这里住下呗。”

    “如有可能,我当真希望住在这里呢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能,我家那间屋就给你住,吃饭也不用你花钱,这样没什么问题了吧?”

    “可是,东京我有工作呀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你看,什么工作,全是遁词。东京人就是一到乡下马上一口赞美乡下大自然怎么怎么美,一旦让他住下,便马上以工作为借口,堂而皇之地逃避了。其实,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在乡下生活的想法,只是一时地乘兴、风雅而已。”

    难得真佐子十分不客气地说着,修子、绘里听了只好闷声不响。

    “总之,在东京人看来,乡下只是偶尔换换心情的地方,只是纯粹的游玩场所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么说,我们也确实是旅游来的,只好由你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说,来旅游就是来玩的,不要动不动就想在这里住下呀?”

    看两个人沉默不语,真佐子才口气缓和了一些说:

    “其实,我也习惯了东京,也有同你们相同的想法。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呦!”

    确实,难得来观光旅游的人与长期在此生活的,对这自然景色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。

    “来,照几张相吧。”

    为了调节气氛,绘里建议道,于是三人重新开始观赏起周围的景色来。首先各人轮流照了张以岩木山为背景的照片,接着又央求路过的两位青年人为她们三人照了一张。当青年将相机还给她们时,便与她们搭起了话头。

    “是从东京来的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你们呢?”

    两个青年都是北海道的学生,是从函馆来的。

    “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呢,打扮的感觉就与众不同嘛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们真会讲话呀。”

    三人被两个青年人一说,心情一下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样,我们两个和三位照张相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我们三人都是老太婆了,不要紧吗?”

    “哪里的话!”

    于是五人便相互各照了几张照片,最后绘里将自己的名片拿了出来:

    “我们的照片,请按这个地址寄来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“唉,是电视台的编导呀。”

    青年人看看名片,又看看绘里。

    “我们毕业后也想进电视台工作呢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努力吧,看你们两个,问题不大。”

    绘里完全地用一副老大姐的口气说着,与青年握了握手。

    从城楼中心穿过观光展览馆,去到西端的护城河边上,沿河小路上樱花争艳,花枝交叉地将路变成了一个花的隧道。

    “这里的樱花一到花谢时,真是花雪花雨的景色呢。”

    这时刚有几枝开始花谢了,所以还只一片两片的感觉。望着这樱花,令人动容、叹为观止,每人的神色都因这花而显得更加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“这里,总共有多少棵樱花呀?”

    “大约五千棵,这里是东北地区首屈一指的。”

    真佐子自豪地说明着,为这别处不多见的樱花名胜而骄傲。

    三人穿过樱花隧道,过了护城河,沿途欣赏了一些古时武士居家门前的垂樱,最后才回到车子里。

    “待会儿,再去后面的寺庙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先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
    绘里一屁股坐进车里,点上了香烟。

    “这回真是赏够了樱花的景色啦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,可有些累了。”

    也许太美丽的樱花会使人累的。

    “可樱花就是这么拼命地表现美丽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有人认为它不必这么认真,可它却做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绘里吐了一口烟,打开了车窗。

    “看这樱花,不感到一种可怕吗?你看,就像一个男人实实在在地逼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,是呀。”

    绘里狠狠地点着头。

    “是那样。啊,真讨厌。特别是现在的青年人,就有这么个毛病,稍微交往一下,就要求结婚啦,同居啦……”

    “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说,不是蛮好吗?”

    “就是喜欢的人,这么胡搅蛮缠也讨厌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点,修子你的那位倒是很知趣的呢。”

    被绘里这么一说,修子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。绘里继续说:

    “那位不愧是位大人了,万事都明白,有包容力,不知怎么的,我也想做他的情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别这么恶作剧……”

    “以前曾有一本杂志称—法国的克勒松首相是密特朗总统的曼特莱斯,这比喻真是恰到好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,你说的曼特莱斯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法语中的意思就是情人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叫阿曼吗?”

    “不对,阿曼是男情人的意思,是说那些讨女人喜欢的年轻男人。”

    三人都是大学英语专业的,可这法文显然是绘里从别的地方得来的知识。

    “日本通常说的情人是指女性,所以法文应该是曼特莱斯。”

    “克勒松首相是总统的情人,这是真的?”

    “真也好,假也罢,意思是说首相像情人一样可靠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这比喻太不确切了!”

    “克勒松首相是位女人,就把她写成总统的情人真是够损的呀!可是被称为情人的对此也满不在乎,也确实使人不可思议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波伏瓦可以说是萨特的曼特莱斯啦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是的,一点不错。”

    这么说,我是远野的曼特莱斯了,修子想到这里,绘里马上插上来说:

    “把首相比做是情人,可是了不起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完全有能力自立的情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但能自立,这样十分能依靠的情人,恐怕世上独一无二。”

    有这种情人,修子有些吃惊,自己如让人这么说,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是滋味的。

    “可是,说不准什么时候,也许会有人公开指责说我是谁的曼特莱斯的呢。”

    绘里这么说着,试探地看着修子的神色:

    “怎么样,修子?”

    突然的问题,修子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:

    “我可不能说自己不会被人说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曼特莱斯的感觉不是很坏吧?”

    “这个,也许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真想当个曼特莱斯试试呢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这种风凉话……”

    绘里一变戏谑的口吻,换了正经的口气说:

    “可是你自己感到不喜欢就不会去做,不是吗?你与他好,又不打算与他结婚,完全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是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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