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真实的祝福-《病案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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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此刻,这道手环侧面的感应灯已经显出了极危险的红色。

    谢清呈知道,贺予的感情已经快失控了。

    面前的男孩子就像陷入笼中的困兽,低低哀鸣着,他的呼声第一次这样强烈地唤起谢清呈胸腔内的共振。

    贺予说:“疼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疼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只手按向了自己的胸膛,这个本应该对五感非常迟钝的病人说:“谢清呈……这里好像是空的,但是好疼……”

    谢清呈看着少年落泪的样子,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。

    那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龙在礁石上哀声引嚎。

    它快死了……

    它好像就要伤心得死去了。

    它是真真正正伤心至死,孤独至死的。

    谢清呈注视着贺予,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在这样强烈的感情面前,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苍白。他走过去,像曾经贺予在除夕之夜,想要抬手捂住他心口处看不见的伤疤,止住他淋漓的鲜血一样。

    他走过去——

    他也想镇住贺予的血。

    他们俩,原都是有旧伤的人。

    伤口很深,直刺心脏。那些伤疤无人可知,只有他们彼此知晓。

    他不明白为什么贺予会这样在意陈慢,其实陈慢永远都是和贺予不一样的,在谢清呈看来,陈慢是弟,是友,是同伴。

    而贺予呢?

    谢清呈一时间竟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,贺予已经将他的生命侵蚀得那么深了,以致于回头望去,他都不再认为世上会有任何一个人,可以替换得了贺予的位置。

    模糊意识到这一点的谢清呈内心大感震撼,他之前从未仔细想过贺予现在在他眼里算是什么。

    算是什么呢?

    贺予是与他最相似的的人,是与他最近的人,是知他秘密最多的人,是与他无数次同生共死的人。

    可贺予是男人。

    而他不爱男人,他的性取向是女性,他还结过婚,离过婚,何况谢清呈知道自己如今根本不需要什么爱情。

    于是,这样特殊的,不可被任何人取代的人,那又算是什么呢?

    他不知道,如陷迷障。

    谢清呈只是在这一刻,决心走上前。他一手撑着伞,一手抬起来——他知道那种痛感,那种独独属于精神埃博拉患者的,比癌痛更切骨的痛感。名为寂寞,名为孤独,名为绝望……他终于在这一刻,主动抱住了贺予。

    谢清呈用自己的手,贴上了魔龙支离破碎的心,任由毒血流遍掌心。

    他抱住他。

    谢清呈说:“贺予,是真的,不是假的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很抱歉,我没有记得日子,我……”谢清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,老男人嘴硬,太爹,以前连太太都没怎么哄过,更不知道怎么哄小男生。

    他只能这样抱着贺予,雨水打在他们头顶的伞上,风吹过他们的衣衫。

    疾风骤雨里,他拥他那么紧。

    苍龙好像在用自己身子,蜷住那个伤心到濒死的魔龙。

    他抱着怀里颤抖的少年,嗓音竟略微地有些沙哑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贺予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虽然还没有到时间,但是我想和你说……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贺予身子猛地一颤—

    —

    祝你生日快乐。

    “贺予,十六岁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暴风雨,晃动的烛光,笑着捧上生日蛋糕的谢雪,别墅内响起的钟声,祝你生日快乐……祝你生日快乐……

    贺予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。

    假的。

    假的……!

    没有人。没有蛋糕。没有祝福。

    他在那间投影着信息的房间,把真相剥离,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可怜的自尊心给予他的自我保护。

    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病态,谢清呈抱着他的力气更大了些,似乎这样就能让贺予听到他的心跳,碰到他的热血。

    “我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假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真的,不是假的,不是幻觉。”

    贺予的声音都沙哑了:“是假的……是假的……谢清呈从来不会抱我……他从来不会抱我,我求了他那么久,我求他抱一抱我……他都不肯……从来没有肯过……”

    他伤得太深了,先前一直用画皮掩饰,这一刻却终于是裸露在他面前,端的是血流交织。

    “你是假的!是幻觉!!”

    他眼神哀冷又疯狂,他猛地把谢清呈的伞给挥落了。大雨骤然落在了他们肩头,雨丝像透明的网,将他和他一齐困囿住。

    几秒,十几秒,亦或好几分钟之后,贺予发现这个梦还没有醒。

    谢清呈也还没有消失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慢慢地,他就不再说真说假了,好像真假都已经不再重要。

    他的颤抖由剧烈,到微弱,由微弱,至平静。他忽然回抱住谢清呈,像是想要抱住一块用以求生的浮木。

    手环上刺目的红闪烁着,闪烁着……慢慢地,像是恶魔的眼眸闭上了,红光渐渐熄灭,归于温暖的橙黄色。

    贺予眼泪落在了谢清呈肩头,他抱着他,那么用力,仿佛要把谢清呈的骨头都揉碎拆去,刺入自己体内。

    紧接着,他忽然攥住谢清呈的手,也不管伞歪不歪了,两人会不会淋雨。他的神情很复杂——阴鸷,狂热,扭曲,失落,希望,痴迷……全部交织在一起。

    然后他拽着谢清呈,一言不发地,就往剧院后方的露天停车场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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